有关“拒绝平庸”

陆士华

“拒绝平庸”，是2011年某省的高考作文题目。这是很值得商榷的一个题目。

“平庸”里的一个“庸”字，可能会给人们带来误解，因为“庸”可以当平凡讲，也可以当不高明、没有作为讲。但是，“平庸”一词，就只有一个意思了，就是寻常而不突出，平凡的意思。

平凡是可以拒绝的吗？

显然，在有些事情上可以拒绝，在有些事情上就无法拒绝；对有些人可以拒绝，对有些人就难以拒绝。

“拒绝平庸”的提法无疑有些绝对化、极端化。这题目也许内藏玄机，但总是一个比较险、奇、深的文章题目，不要说中学生难于驾驭，就是大人作起来，怕也有不少困难。

其实，我们平时歌颂最多的就是“平庸”。“没有花香，没有树高，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。”小草平庸不平庸？但它也是美好的。

我们还常常赞颂和平凡相近的一个词：普通。“我是一个兵，来自老百姓”，唱的是“普通一兵”，歌声中洋溢着自豪与光荣感。我们当一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不好？有关“人生”或“做人”方面的话题，都无法“拒绝平庸”，也不应当“拒绝平庸”。

斯诺克选手丁俊晖的成功，堪称是家庭教育方面的奇迹。丁俊晖从8岁开始，就在父亲的严厉督促下，进行着与世隔绝近乎残酷的“封闭式训练”。5年之后，他就获得了亚洲邀请赛季军，因此而名声远扬。2005年，他夺得了中国公开赛冠军；2009年12月，丁俊晖在斯诺克英锦赛中，以10比8战胜希金斯封王，震惊世界体育界。但是，在巨大的荣誉和鲜花面前，丁俊晖告诉记者什么是他“最后悔的事”，他说：“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人生的话，我是决不会打台球的。因为打台球，我失去了童年应有的快乐和童趣，我甚至一个童年的小伙伴也没有，在那种单调、乏味的封闭式训练中，我成了不会说话的木偶，循规蹈矩，亦步亦趋。这是一种痛苦，更是一种不幸。这是我人生最后悔的事。”

丁俊晖就是“拒绝平庸”长大的，也因此获得成功。然而他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，他后悔的，实际就是当初的“拒绝平庸”。有时在生活中就是如此，拒绝平庸，就是拒绝快乐，拒绝幸福。人们对人生的追求，是多元化的。只要感到幸福，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。

对于许多人来说，“拒绝平庸”的结果，很容易脱离实际，很容易走极端，走到盲目自大、自命不凡的误区里。我在网上看了一篇2011年高考满分作文，用了这样一些句子来“拒绝平庸”：“鸿鹄之志”，“扶摇而上九万里”……文章最后，竟以“我辈岂是蓬蒿人”结尾。作文不可当真，如果当真如此做人，可就令人担心了。李白是什么人，你跟他比？如此“拒绝”下去，岂不自寻“纠结”与“焦虑”？

在社会与时代都需要“淡定”的时候，出这样一个作文题目，很容易起误导作用，为社会中蔓延的焦虑情绪推波助澜。平平淡淡才是真，这么说并不拒绝努力。因为我们许多时候努力了，也还避免不了平庸，这其中有个人的能力问题。所以，我们鼓励努力，却不能“拒绝平庸”。

（选自2012年1月18日《今晚报》）